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浙江是民營經濟發源地。正是眾多看似不起眼的小企業、小作坊,衍生出一條條產業鏈、一個個產業園與塊狀經濟,使浙江從資源“小省”逆襲成經濟大省。也正是這些產業,滿足了當地農民就地就近就業,更吸納了大量外來務工人員。
湖州市吳興區的織里鎮就是典型代表之一。20世紀80年代,織里鎮從一條占地面積僅0.8平方公里的“扁擔街”起步,發展至今已成為全國最大的童裝基地。小小織里,涉及童裝業的工商注冊經濟體就有2萬余個,年產值超600億元。45萬常住人口中,外來人口達35萬人,絕大部分從事童裝業。
疫情之下,浙江的民營經濟發展情況怎么樣?農民工的就業狀況如何?最近,記者前往織里鎮蹲點調研,力圖在“中國童裝之都”尋找縮影與答案。
驅車進入織里鎮區,相比兩年前,最直觀的感受就是道路兩側高層小區多了不少。陪同采訪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,近幾年,織里每年新建地產項目幾十個,然而新房仍供不應求,每平方米單價過萬元。購房主力軍都是“新織里人”,買了房等于扎了根。
在織里,童裝就是“超級符號”。街上琳瑯滿目的店鋪,幾乎都與童裝相關,就連電梯里小廣告亦是如此;大批采購商常駐于此,看款、下單,“一條龍”解決;夜幕降臨,商戶開始打包發貨,翌日商品便能亮相于千里之外的市場……
“童裝在織里的繁榮,靠的就是完整的產業鏈,以及最初低廉的勞動力。然而,這個產業屬于勞動密集型,隨著人力資源成本上升,‘長板’變成‘短板’,轉型勢在必行。”織里鎮童裝商會會長楊建平認為,這背后其實就是一場產業工人的轉型升級。
47歲的胡群雅是名“海歸”。去年,她所創辦的“弗蘭尼爾”公司產值過億元。她坦言,這幾年用工成本增加很快,盡管通過機器換人,勞動效率有所提升,但還是要想方設法將更多加工環節外發,以此來降低經營成本。
“弗蘭尼爾”一線人,幾年間,通過與蘇北企業深度合作,目前留在織里的一線人。在胡群雅看來,產業、技術在升級,也倒逼著工人升級,技藝嫻熟的就能留下,并且成為緊俏人才,而跟不上潮流的,只能被淘汰、轉移。
據了解,從2016年開始,織里聯合13個外地商會,合作異地辦園,將更多生產基地轉向外省。湖州市安慶商會會長李結滿告訴記者,安慶人在織里最高峰時接近17萬人,近四年中,已有七八萬人回到老家,從事童裝加工、電商等。
“短短幾年,安慶市3個縣就涌現出七八千家童裝相關企業,其中約7成從織里轉移而來。如今留在織里的一線后’越來越多,光從事電商、直播的就至少有兩三萬人。”李結滿說。
記者通過采訪還發現,現在很多留下來的織里工人,開始患上“技能恐慌癥”,不再簡單出賣勞動力,而是在一場場產業升級中,通過不斷“充電”,成為技術能手。頭腦活絡的,因為電商經濟的走紅,索性自立門戶,“單飛”做起了小老板。
26歲的丁思伊是織里鎮團委副書記,今年疫情后,她與鎮里其他36名團干部自發組建起一個“主播團”,幫助織里眾多小型服裝企業直播帶貨。實際上,在產業一線,不少企業早已嗅到商機,尤其是年輕一代,通過直播電商賺得盆滿缽滿。
來自石家莊的趙文廣,之前一直在老家賣童裝,去年與妻子劉蘇麗南下到織里創業。起初租了一個300平方米的倉庫,妻子直播帶貨,丈夫運營管理。不久,倉庫就顯得過于局促。今年5月,倉庫換成了1200平方米的,員工擴容到16人,基本每天可轉化三五千個單子。
在這個建成僅一年多的永信跨境電商園內,像趙文廣這樣的初創型團隊不在少數。別看這些團隊規模不大,收入和增速卻令人刮目相看。仔細觀察,你會發現園區內流水線上的工人少了,取而代之的是無處不在的年輕人身影吉安步行街寶寶童裝批發。
走進“迪拉熊直播間”,一場服裝直播即將開始。兩年前,陳巧與3名小伙伴組團,按單拿提成。盡管每天開播10個小時,幾位小姑娘卻如同打了雞血一般。因為在她們眼里,踩縫紉機是落后的代名詞,而直播帶貨卻很洋氣。
與電商園臨近的大河村,更是“80后”“90后”的主戰場。大河毗鄰童裝城,過去家家從事服裝行業,一二樓做廠房,三四樓當倉庫和宿舍。如今,加工環節要么進園區,要么轉外地,這里則化身“淘寶村”。1400多家電商,外來人口就有1.2萬人,足足是本地人4倍。
“這里的年輕人,有的主打抖音直播,有的專注淘寶電商,有的轉場拼多多……總之,各有各的發財路,一直要忙到午夜。你說,他們還算農民工嗎?”在村里當了12年村干部的丁紅星向記者反問道,“他們很多來自農村,卻早已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農民工。”
據了解,目前織里童裝業里,電商企業有8000余家,去年銷售額120億元。對于用工需求的變化,湖州大家園職業技能培訓學校的董事長羅玉花深有體會。電子商務剛興起時,她就在織里開設了童裝電商孵化中心,并與外地技術學校合作,學生培訓完就能進企業就業。
“最高峰時,我們每年培訓四五千人,主要是美工、運營、倉儲、客服等,后來開始培訓織里的老板、老板娘。今年,我們將更多精力聚焦主播培訓。一個顯著的變化就是,這幾年自主創業的越來越多,有文憑、有學歷的年輕人也愿意來織里了。”羅玉花說。
眼下正是織里童裝業的招工季,無憂人才市場每年可解決近八成用工份額。市場總經理陳正晨與羅玉花有著同樣感受,“尤其疫情后,隨著店鋪經營模式的改變,主播成了新興熱門職業。一名工人的月薪大概五六千元,但一名主播稍有些帶貨能力,就能輕松開到1萬元以上,甚至更高。”
2018年,國家統計局湖州調查隊曾發布一組數據,針對織里185家童裝企業的跟蹤調查,過去4年,營業率僅為43%,呈現出存活率較低、消亡較快的特點,與新設立小微單位行業間經營相比,兩極分化越來越明顯。
在織里鎮鎮長陳勇杰看來,產業本來是在發展與取代之間不斷螺旋式前進,織里童裝業的今天也并非一蹴而就,而是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陣痛,并且這樣的轉型一直在路上。“但無疑,這場疫情加速了產業洗牌。”
記者調查發現,由于產業層次低下、品牌意識薄弱、創新能力不強等原因,童裝業同行競爭激烈,絕大部分企業以貼牌加工為主,加上原料成本、房租成本、用工成本抬升,本就在掙扎中前行。突如其來的疫情,讓許多訂單大減,直接加速了企業死亡。
陳勇杰說,近幾年,面對產業轉型帶來的挑戰,織里加速“騰籠換鳥”:建設童裝產業示范園和小微產業園,破解童裝低端生產格局;成立童裝質量檢驗中心、電商孵化中心、童裝設計中心;搭建童裝大數據、人才支撐、跨境貿易、供應鏈金融服務等平臺……今年織里又出臺童裝升級“八條政策”,安排專項資金1億元,用于鼓勵童裝企業上規升級、創新發展,以及支持“網紅經濟”等。
“花無百日紅,產業發展一定是曲折的。低谷的時候更要認真對待危機。這中間,會有一批企業死去,但也會帶來一波機遇。這時誰把內功練好了,誰就能站上新高峰。”胡群雅的戰略部署是,緊盯細分市場,加速技術提升,“只有企業發展好了,員工才能吃下定心丸,就業才能穩得住。”
記者采訪時,偶然間碰見一位織里年輕人,名叫胡青青。她的父親朱林方,在童裝業摸爬滾打了半輩子,靠此養活了一家人。但如今生意每況愈下,徘徊在“死亡”邊緣。談及原因,胡青青一針見血:“老一代人的理念、審美、精力都跟不上了,怎么跟年輕人拼殺?”
她直言,很長時期里,本地人更多充當中間商角色,靠賺中間差價,如今已很難有生存空間,如果不轉型,只有死路一條。她的計劃是幫助家里開間淘寶店,接棒父親,看看能否起死回生。
今天在織里,由于外來務工人員有所減少,加上本地年輕人愿意吃苦的不多,出現了童裝企業招工難的現象,尤其是熟練工緊缺。另一方面,設計、直播、運營等新興人才為童裝老產業不斷注入新血液。
這樣的“冰火兩重天”還有不少:昔日熱鬧的布料城,如今門可羅雀,而電商園、淘寶村,深夜依然燈火通明;面對危機,小企業斷尾求生,老一輩墜入時代谷底,而新新主體接力奔跑。在這場洗牌中,織里童裝業又有了新的面貌和注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