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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到中年體態稍顯豐盈,款款走來卻是落落大方,十幾米長的T臺,此刻就是常艷平的小世界,而小世界的焦點,是她右手扶定的天藍色拉桿箱。
今年春天的第123屆廣交會上,河北省保定市白溝19家箱包生產企業的女業主們來了一次特殊亮相,為自家箱包代言。下得臺來,常艷平展示的4款旅行箱新品接到107萬美元訂單,遠超預期。
一臺縫紉機、一張案板,從家庭作坊起步,原本不產皮革的白溝,如今被譽為“中國箱包之都”,年產箱包8億只,約占全國產量的28%;也是擁有14個專業市場的大型綜合商貿集群,去年市場交易額達1147億元。
“南義烏,北白溝”。改革開放40年來,箱包產業爬坡過坎,正是小鎮白溝櫛風沐雨、發展變化的一個縮影。面對機遇和挑戰,白溝人自強不息,求新求變,推動轉型升級,迎來柳暗花明。
土地貧瘠的白溝,自古重商。70歲的白溝總商會副會長宋鳳鳴說:“明清時,白溝是京城通往南方的水陸碼頭和商品集散地,有‘燕南大都會’之稱。”
上世紀70年代末,白溝人開始走南闖北倒騰各種玩具、泥人、針頭線腦等小商品,在大街上擺攤叫賣。
老白溝人都記得,當時,高橋村八隊的幾個農民從縫制自行車座套起步,進而轉向制作手提包,這是白溝箱包的起源。一個帶一個,像滾雪球似的,附近農民紛紛動了起來。
宋鳳鳴說,人們先是在石橋坑擺攤,后來延伸到附近8條街巷,“一坑八街”紅火10年。“沒有改革開放,就沒有白溝的今天。”
白溝鎮市場管理服務中心招商部主任孫宏建,小時候常去光顧市場里一家汽水店。“生意最火的時候,店主雇了10個人專門幫顧客開汽水瓶。眨眼工夫,地上就是厚厚的一層瓶蓋。”
那時候,熙熙攘攘的白溝大街上,騎自行車不如走路快。宋鳳鳴說:“市場旁邊的停車場,每天停滿上百輛大卡車,外來采購商品的人不下十幾萬。”
1984年,白溝首家專業市場白芙蓉市場建成,這是白溝市場發展的第一個里程碑。到上世紀90年代初期,白溝已經發展成為全國知名的小商品集散地。
1992年初鄧小平同志發表南方談話,東方風來滿眼春。當年3月,河北在全省范圍開展“白溝現象大討論”。一家中央級報紙發表社論稱贊白溝農民“在商業史上寫下重重的一筆”。
市場無形之手翻云覆雨,嘗到商品經濟甜頭的白溝,也一度出現追逐財富的亂象:欺行霸市,強買強賣,一些丑惡現象浮出水面。
1994年8月,河北省對白溝開展“掃黃打非”攻堅戰,一次性收繳非法錄像帶2.2萬盤。在一次執法行動中,公安部門在白溝收繳仿線支。
白溝市場何去何從?經歷這次整治,一些白溝人開始琢磨新的出路。當時手提包、旅行箱在大城市逐漸興起,敏感的白溝人迅速跟進,開始生產箱包。
“原始積累過后,商業資金開始向加工制造業延伸,以市場化促進工業化、工業化帶動市場化,這樣才能可持續發展。”宋鳳鳴說。
“當年白溝市場的混亂,很大程度上緣于市場管理的失范。”白溝新城宣傳文化局局長胡繼紅1986年就到白溝工作,“建設箱包交易城,提升市場管理水平的同時,更深的用意是鼓勵當時已經萌芽的箱包制造產業發展。”
常艷平聰慧,丈夫張永健勤懇。1993年,他們婚后一個月,大高村的農家小院里誕生了白溝第一批拉桿箱生產作坊。
從家庭作坊起步,廠房歷經兩次搬遷擴大,年銷售額從幾萬元到3000萬元,常艷平夫婦創辦的皮具公司,是白溝發展箱包產業的一個縮影。
從馬路市場到白芙蓉市場,從2萬平方米的箱包交易城到10萬平方米的白溝國際箱包交易城,再到50萬平方米的和道國際箱包交易中心,白溝市場一路迭代升級。改變的是場地,提升的是營商觀念和管理水平。
發展至今,白溝已有14個專業市場,經營面積450萬平方米,年交易額超1100億元。箱包生產、銷售市場主體3.4萬余家,年產箱包8億只,輻射周邊從業人員共150萬人,形成特色產業集群。
2002年3月,一次箱包企業農民工苯中毒事件將白溝推向風口浪尖,7名務工人員2人死亡、5人住院。
當時,白溝鎮所在的高碑店市下派1000多名干部進駐企業,一天早中晚三次入戶排查。70天后,白溝通過國家八部委聯合驗收。
“苯中毒事件從表面看是安全生產意識不強,實質上是箱包企業低小散問題突出。”白溝新城工業和信息化辦公室主任馬俊超說。
“再難不走回頭路!”驚魂甫定,白溝鎮一手“放水養魚”,以規范、寬松的市場環境鼓勵企業擴大產銷規模,一手推動企業品牌化經營,促進產品提檔升級。
“放水養魚”,在白溝叫作“五統一”管理:政府與各專業商城運營者組織成立商城管委會,對入駐企業實行統一招商、統一規劃、統一協調、統一管理、統一收費,嚴禁政府各部門進企業亂檢查、亂收費、亂罰款。
花香蝶自來。市場環境改善,引得東北一個縣600多家箱包商戶組團進駐白溝。“當地縣領導帶隊來白溝勸商戶返回,在座談會上被商戶代表戧了一通。商戶們決定扎根白溝。”孫宏建說。
過去一提白溝箱包,人們常說:便宜!原因也簡單,做箱包的大多是農民,家庭作坊,呈現為低、小、散。
彼時的白溝箱包企業大多缺乏品牌意識,談不上研發設計。“很多箱包廠都沒有牌子,哪個牌子好賣,就拿來借用。市場上一出新款,買個樣品回來,稍微改改就投入生產。”白溝一位“老箱包”坦言,“當時市場上有人專門賣各種商標,要啥有啥。”
以前,箱包店鋪門口都拉個簾子,店主守著,老客戶來了熱情地往里讓,新客戶登門則要盤問三番,生怕別人“偷走”產品樣式。
進入新世紀,人們的消費水平提高,更加注重品牌、名牌。這也給白溝箱包提出了新的課題:培育自有品牌,走自己的路,不蹚低端低價、惡性競爭的渾水。
早在1996年,白溝就提出“樹品牌、創品牌”,統一注冊20個商標,供當地加工戶免費使用。后來,為避免良莠不齊,一些品牌通過競價轉讓給箱包廠家。
最初,常艷平與一家五金配件企業有合作,經對方授權貼牌“高富泰”。可箱包做得再好,打的還是別人的牌子,不是長久之計。
2002年,常艷平申請注冊“三只鳥”的文字、圖案商標,并重金聘下兩位設計師專事研發。丈夫張永健離開銷售一線多道工序的質量關。
十年磨一劍。“三只鳥”圖案商標歷盡曲折,終于在2013年獲批。如今,“三只鳥”展翅高飛,已成為河北省著名商標。
在申請圖案商標期間,常艷平曾嘗試用一朵“五月花”替代鳥的圖案,“客戶說,這么多年就認那個老標識,訂單量降了兩成。”這也給常艷平上了一課,擁有響當當的自主品牌多么重要。
有了品牌,尚缺名牌。白溝箱包產業整體規模大、單位規模小,在研發設計、創意創新等方面還比較薄弱,單個企業創新成本高、難度大。如今,白溝年產值過億元的箱包生產企業仍屈指可數。
專業的事情,交給專業平臺來做。去年金秋,和道國際箱包交易中心成立“星合工坊”,打造和道創意小鎮。這是白溝鎮政府和運營商共同打造的工業設計創新平臺,一頭連著設計師,一頭對接商戶。
“星合工坊”與清華大學美術學院等開展合作,成立設計師聯盟。4家專業設計機構已經進駐,現正打造高端人才孵化、創新成果轉化和品牌展示交流基地。近兩個月,有20多個原創設計轉化生產并上市。
從無牌到冒牌、貼牌,再到培育自主品牌,從低質低價到中高端原創引領,一路走來不尋常。如今,白溝箱包累計培育自主品牌1500多個,打造河北省著名商標37個、河北省名牌11個。
面對“互聯網+”大潮,白溝人的嗅覺似乎失靈了。2006年,阿里巴巴集團曾派人來白溝免費開展電商培訓,結果應者寥寥。
陜西小伙子宮夫,大學畢業后在天津賣箱包,后來遭遇同行不正當競爭,忍痛關了店鋪,背負10萬元債務,拖著一大堆尾貨來到白溝。
在白溝甩完尾貨,宮夫發現,電子商務在這里還是一片空白。他找回上大學時注冊的淘寶店賬號,2009年10月,一個專注賣箱包的淘寶店鋪正式開張。
費盡口水,宮夫同一位商戶談妥兩款主打產品。憑借價格優勢,第一個月宮夫就做出一個爆款,登上淘寶網首頁,賣出8萬多件。
一年多時間,宮夫還清外債。第二年,他把店鋪開進多個電商平臺,日均發單量5000件,“雙11”促銷期間甚至達到6萬件。
當地商戶們坐不住了,在第三方電商平臺上,白溝箱包店鋪如雨后春筍般涌現,更有部分企業辦起了自己的網站。2015年,白溝出臺《關于支持“大眾創業、萬眾創新”及電子商務產業發展的若干意見》,彼時白溝已有電商1.8萬多家、從業人員近4萬人。
專事雙肩背包生產的司旭觸網,純屬偶然。“2011年,辦公室的一個文員跟我要身份證注冊網店,當時并未在意,誰知小半年就做到日均50件的發單量。”司旭覺得有搞頭,專門抽人組成兩個團隊,分別在阿里巴巴“貿易通”和“誠信通”平臺上開展批發業務。
“去年公司銷售額幾千萬元,八成以上就是通過線上渠道出的貨。”把公司交給經營團隊去打理,司旭通過競選,當上白溝電子商務協會會長,辦沙龍、做培訓,忙得不亦樂乎。
廠商生產是批量,網店經營是零售,對接不暢咋辦?網供服務應時而生,這些網供店一頭服務電商賣家,一頭連接箱包生產廠商,同時為網店提供款式開發、美工設計等保姆式服務。
白溝老鎮政府后邊窄窄一條街,從東往西,不足一公里分布著上百家網供店,形成“網供一條街”。宮夫粗略估計,白溝的網供店在1800家以上。
借力“互聯網+”創業,就要站在風口上,不斷轉型升級。宮夫如今已不再打理網店生意,招募100多名年輕人,做起箱包營銷的視頻直播。
一場直播長達五六個小時,平均銷貨千余件,這對宮夫來說算不上大生意,但是,“風起了,重要的是緊緊跟上。”
過去,白溝市場主要輻射國內華北、西北和東北等地區。2016年9月,白溝箱包市場成為市場采購貿易方式試點,黃河以北,只此一家。白溝出口貿易的大門,由此進一步打開。
“隨著試點工作的推進,白溝市場內數萬家沒有自營進出口權的小微企業和商戶,享受到出口的便利,海關快速通關,可以拼箱組柜、個人收結匯。”白溝新城經濟社會發展局局長助理劉磊說。
政策利好之下,白溝出口貿易額迅速增長:2016年完成1.42億美元,2017年增至6.55億美元。今年上半年完成2.9億美元,同比增長近2倍。
業態轉變熱了白溝市場,也火了物流運輸。“深圳一家快遞公司進入河北市場時,按慣例將分公司設在省會石家莊,沒過多久就發現,60%的單子來自白溝,于是在白溝再設一家分公司。”司旭說,去年白溝三大物流中心172個站點,貨物吞吐量達1700余萬噸。
2010年9月,白溝鎮脫離高碑店市,與白洋淀溫泉城開發區合并組建白溝新城,合署辦公,擴權強鎮。
2014年春天,京津冀協同發展成為國家戰略。根據規劃,白溝的功能定位更加明晰,首要的是建設“全國現代商貿物流重要基地”。
當年底,3000名北京大紅門商圈市場商戶組團搬遷白溝,白溝邁出承接北京外溢產業第一步。不料,因大紅門市場尚未徹底關停,八成以上的商戶又陸續回遷北京。
“究其原因,在交通物流、市場發育、生活便利等方面童裝批發一手貨源微信頭像,白溝跟北京相比還是有較大的差距。”白溝新城京津冀協同發展辦公室主任閆小飛說。
商戶的來而復返,深深刺痛了白溝人。“白溝的發展,要跳出一城一地的狹隘格局,在京津冀協同發展的宏闊視野中尋求發展機遇。”白溝鎮黨委書記楊建軍表示。
接下來的幾年,白溝累計投入3億多元,著重優化道路交通、水電供應、生態環境、平安建設四個方面,發展環境改善,城市面貌改觀。
走進和道國際動批服飾廣場,賣場寬敞明亮,空調涼爽宜人,舒緩的音樂讓人不由放慢腳步,享受購物的樂趣。這里不是印象中喧囂雜亂的批發市場,更像繁華都市的大商場。
廣場一樓入口處,范大東70平方米的店鋪亮亮堂堂。他2014年就在白溝購房置業,去年第一批入駐,先行一步,占了個好鋪面。
店面10平方米,租金一年20萬元,庫房在2里地開外的民房半地下室,這是范大東之前在北京動物園服裝批發市場時的境況。如今在白溝,鋪面70平方米,頭三年免租金。更讓范大東滿意的是這里的營商環境,“營業執照由政府和商場統一代辦,我只需要提供材料,不用再往返跑。”商貿產業成熟度也出乎他的意料,“從白溝發貨到內蒙古包頭,最多兩天,跟北京一個樣。”
“北京大紅門童裝經營戶200家,北京天意小商品經營戶200家,北京百榮玩具經營戶50家……”閆小飛掰著指頭細數,目前白溝已承接北京外溢商戶3000多家。
白溝電商創業者麥子,因其母親不適應北方氣候,打算轉到杭州創業,已在那邊買房。正準備舉家搬遷時,雄安新區設立的消息傳來,讓她興奮得幾個晚上沒睡好,最后決定留下來。“我要和雄安新區一起成長。身邊好幾個朋友也準備繼續留在白溝發展。”
北京動物園批發市場老商戶鄭建甫的老家在浙江,離開北京后他原本有多種選擇,最后也瞄上了白溝。“進入雄安,白溝是橋頭堡。今天不來主動參與,明天怎么能分享發展紅利?”
“小”白溝,大作為。前不久,白溝舉行以“共享雄安機遇,深化產業變革”為主題的“首屆京津冀商貿產業高峰論壇”等系列活動,助力白溝產業轉型升級。“我們將與新區錯位發展,借勢提升,打造雄安新區高端高新產業的功能配套服務區,建設支持雄安新區建設的24小時‘雄安資源儲備中心’。”楊建軍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