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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于成都人來說,荷花池是人們繞不過去的地名,它承載著成都人對于改革開放的記憶,它從成都市火車站旁邊擺地攤沿街叫賣的27家個體戶,發展到池塘邊8萬人經營的荷花池批發市場,再到金牛區年成交額數百億元的荷花池商圈、西部商貿重鎮,讓許多一代又一代的四川人、湖北人、浙江人在這里揮灑汗水、發揮智慧、追逐勤勞致富的夢想。
而且,它為8000多萬四川人和廣大的西部地區,提供10萬種以上物美價廉的服裝、小百貨和中藥材。尤其是滿足了成都以及周邊包括阿壩州等山區群眾的生活需求。
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,1978年,改革春風剛剛吹拂全國各地,一位叫鐘雙全的宜賓男子放棄了人們羨慕的鐵飯碗,離開宜賓老家,到成都打拼。
就在人民北路的街道邊,他拿出用籃子裝著的藥材開始叫賣,很快,這條路邊聚集27戶個體戶開始經營藥材,形成藥材一條街。
于是,這里人氣漸漸旺盛,許多成都人乘著改革春風,砸碎自己的鐵飯碗,來道這里開始挖掘第一桶金。
而這里人氣逐漸吸引更多的成都人,成都周邊的商人,甚至外省人進入,而且,從單一的藥材發展成藥材、百貨、各種小商品,甚至家電服裝等綜合批發市場。
據鐘雙全后來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:“二十世紀80年代初期,火車站附近的地攤式經營,導致人員復雜、社會治安和市場秩序混亂,成都市政府要求整治。工商部門沒有簡單地取締市場,而是給最早“吃螃蟹”的個體戶們,在荷花綻放的池塘邊修建了一個大棚市場,擺上水泥臺供商家經營。市場起初條件簡陋,吸引力不夠,干部就每天租用公交車到車站迎接外地商販,在商人們進入市場時還敲鑼打鼓列隊歡迎。采購完,又將他們送回火車站或汽車站。”
而荷花池市場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,從成都延伸到成都周邊縣城,逐漸延伸到離成都百多公里的山區小鎮,羌山藏寨。
除了山里的人來荷花池打工以外,更多的是商戶們在這里進貨,然后運送回自己的家鄉的地攤或者鋪面銷售。
當年別說都汶高速公路沒有,就連成灌高速都沒有,只有國道213線,當時,從汶川到成都要坐4個小時的車,因此,一般情況下,我們都不會到成都買衣服,而且,成年人除了出差,也沒有機會到成都。
我除了小時候跟著母親會安岳老家,路過成都以外,就沒有到過成都了,等第二次到成都,我都參加工作了。學校組織老師們到成都學校聽課,我們到過成都。
但沒有到荷花池買過東西,因為,當時,成都的青年路(也是改革開放初期,個體戶們經商的地盤)有了服裝一條街(與武漢的漢正街一樣齊名),青年路的服裝更加時尚,也更加吸引我們年輕女孩的目光,所以,我們不再進荷花池市場。
不過,我們山區縣城的服裝街的服裝幾乎都不是從青年路進的貨,而是從荷花池進貨,因為荷花池的服裝比青年路便宜啊,而且樣式也不差。
比如,當年電視劇《血疑》和電影《紅衣少女》風靡全國時,幸子衫、安然服(都是其中女主角的服飾)也流行起來,而我們山區縣城街道兩邊的地攤上也有安然服和幸子衫,貨主就是從荷花池進貨的。
只是他們不承認,他們一口咬定是從青年路拿的貨,但我們一些喜歡時尚的同學經常去青年路買衣服,一眼就看出了。
的確,荷花池的服裝都不那么精致,做工和質地上要差一些,但有的只圖樣式的還是會買,指出這些服裝進貨地點只是為了殺價而已。
老板見到有人戳穿自己,也不惱,還是笑著說:“哎呀,算你識貨,賣給你。沒有賺錢,只掙點路費錢。”
或者老板想繼續熬價格,就說:哎呀,大姐,荷花池也好,青年路也好,我們跑一趟成都不容易,早上四點鐘就趕車去成都了,幾個小時的路途,你就可憐我們,賺點大冰錢吧(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最流行的冷飲,好像是果汁或者冷水凍成的,袋裝童裝批發廠家直批拿貨中山龍瑞,可以喝,解渴解暑)?!?
當年,母親退休后,因為企業單位不景氣,她退休時,單位解體了,因此,退休費很低,她又不愿意給兒女增加麻煩,趁自己還有經歷,開始經商,先在自己家門口的街邊擺地攤,賣各種針頭線腦和內衣襪子以及各種小商品,比如女孩子喜歡的頭花,頭繩、胸針等。
她進貨就是在荷花池。我陪她進過貨。早上不到四點鐘就起床,摸黑走到汽車站,趕頭班車,不然,當天趕不回家,得在成都住一夜,那就花錢了。
頭班車人不多,都是到成都進貨的,當時,我和母親都有暈車的毛病,一路上吐過不停,吐到成都西門車站(當時還不是茶店子車站),下車后趕公交車到荷花池市場,進了市場,然后開始挨著尋找自己需要的貨。
荷花池市場太大了,簡直人山人海,各種貨物堆積如山,有的擺在地上,有的在鋪面里,而且,你得挑選,因為貨物良莠不齊,不小心就會選著不合格的貨,而且還得給老板討價還價。
而且,當時荷花池市場4點半收攤,而且,我們還不能等收攤才離開,因為我們要趕尾班車回汶川,尾班車到底是幾點,我忘記了。反正只記得進貨就像打仗。而且,你一邊選自己的東西,一邊還得防著小偷,有的偷錢,有的趁你不注意,直接將你的貨提上車,一溜煙跑了。
因此,進貨的人要說吃飯,根本沒有準點,早上喝點開水,在車上啃幾口面包都吐光了,把貨選好了,裝進幾個大編織袋中裝好了,然后再路邊匆匆買碗酸辣粉等小吃墊肚子,然后又趕公交車到西門車站,等回到汶川都八點過了。
我只陪母親進過一次貨,她硬不讓我去了,因為當時我在山村小學教書,她說:“就一個星期天(當時沒有實行雙休),你跑一趟那么累,第二天還要爬山去學校,算了吧。”
后來,有一次母親去成都進貨,過了晚上八點還沒有回家,我們著急啊,生怕一個老太太遇到什么麻煩,當時沒有手機,也沒有辦法聯絡。
我們去派出所,人家說:“這里是汶川,離成都那么遠,我們怎么聯絡?你們有成都荷花池派出所的電話嗎?有,我們給你們打一個。”
第二天,母親回來了,果然,她遇到麻煩了,她在進貨時,沒有把背包放在自己面前,而是在后面,結果被人家拿刀把包劃了一個大口子,2500元錢全部洗白,當時都不知道雞蛋不能放進一個籃子里,所以,連車票錢都沒有了。
于是,她到荷花池市場報案,做完筆錄,錯過了末班車,只好向警察叔叔借了十元錢,五元錢住宿,五元錢車票錢(包括公交車)連飯都沒有吃,回家了。
第二次和第三次進貨,我都已經在幼兒園教書了,而且都是地震后,交通依然不便,只是,當時,我們許多同事在都江堰有住宿,我可以蹭著住一晚上。
當時,每年六一兒童節幼兒園都要舉行慶?;顒?,孩子們的服裝和道具都是老師向家長收錢,然后去荷花池買。
為什么去荷花池買服裝和道具呢?因為我們幼兒園的孩子家庭之間懸殊太大,有的孩子家里有錢,但更多是普通人家或者農村孩子,去高檔童裝店進童裝,太貴,而且就跳舞時候穿,平時又不怎么穿,因此,去荷花池買,家長也能承受。
而這些事都是班組長(也就是小學中的班主任)做的。其他配班老師才不肯跟著你跑一趟,而且我當班組長時,心太軟,想到配班老師一個暈車,一個孩子小,于是,主動去了。
我和其他幾個班組長一道,頭天到都江堰,我就住在一個班組長的家里,然后第二天坐車去成都,再趕公交車去荷花池。
然后就開始選服裝,這簡直是讓我們至今頭痛的事啊,第一,我們要選擇服裝的樣式,色彩,質地做工,不能太差了,如果太差了,人家家長還以為我們吃差價了。而且,荷花池的童裝都是整賣,不拆零,什么意思呢?你選中一款,她(他)讓你將所有批號都拿下,也就是說從2歲到12歲,甚至15歲的都要拿下,我們又不做生意,我們的孩子都是三歲多或者四歲,大班的五歲,你讓我們把兩歲多的服裝拿回去怎么處理啊。
我們挨著一個又一個鋪面尋覓,從樓上到樓下,從巷道到路邊,再偏僻的童裝店都尋找,好容易找到愿意拆開賣的,然后講價,然后選服裝,付款,打包,好在那時已經有物流了,可以發貨到幼兒園。
回到幼兒園,又給家長解釋,當然,我們選擇的童裝質量還是不錯,但總有個別家長嫌棄,有的家庭收入好,嫌棄我們的服裝不高檔,更多家長嫌棄我們給孩子買的服裝偏小,他們希望能夠穿到小學二年級。
我們累了一天,結果家長各種嫌棄,讓我們特別郁悶。當然,最怕店家發貨時候弄錯了,有一次,我們幼兒園園慶活動,因為秋冬季節,我們買的是運動服裝,結果收到服裝打開看,衣服上滿是毛還有什么絮狀物,我們用透明膠粘了好久,才弄干凈。
好在后來有了網購,我們在網上買服裝和配飾,就好多了,甚至我們把我們選擇的服裝照片用多媒體放出來,讓家長自己選擇,這下不會有話說了。
今天,在地攤經濟流行的時節,我又想起我們久違的荷花池市場,在網上查詢,才知道最早的老板居然是一名藥商,而且,現在,他已經是身家過億的蟲草大王,只是沒有馬云爸爸有名吧。